二四、馬纓丹
「那邊來個好姑娘喲,頭上插著一朵馬纓丹喲,嘿、嘿、嘿,嘿、嘿、嘿喲;我想送妳回鄉莊喲,哎呀!我的好妹妹喲,哎呀!我的好妹妹喲‥‥」念大學的時候,有位香港來的室友喜歡唱這段民謠,有事沒事經常哼兩句。
以前我從未聽過這首歌,它的節奏相當優美,但內容卻讓我覺得很不對勁。好姑娘、好妹妹應該是婀娜多姿、窈窕美麗,為什麼頭髮上插著馬纓丹?是否香港人的童年印象和我們不同?
過去在鄉下,到處可以看到馬纓丹。株高三十至一百公分的小灌木,全株有臭味,有粗毛與細刺,花初為黃色、淡紅色,漸變為橙色或深紅,另有紫色及淺黃混合的變種。馬纓丹的花小、喇叭狀,每個頭狀花序有二十朵以上的小花。花謝後,圓形的肉質核果在花序上排列成一團大圓球。
一朵馬纓丹的花長不過是一公分左右,「插著一朵馬纓丹」本身有語病,應該是插著一個花序的馬纓丹。在詩與歌詞中,有時不必太講求邏輯,所以我並非因此感到不對勁,我不習慣的原因是:有臭味的馬纓丹,我們童年另稱為「瘋人花」,唯有瘋子才不怕惡臭,將它插在頭髮上。
雖然它帶有令人不悅的惡臭,馬纓丹的花色卻非常美麗、蜜腺發達、眾多渾圓綠色的小核果‥‥在在都吸引村童們在它周遭嬉戲。
女孩子們用花、果來扮家家酒,也用眾多小花串成戒指或項鍊;小男生在花間抓蜜蜂、抓蝴蝶、抓金龜子及其他採蜜的昆蟲,有時還用小核果當子彈,彼此射擊一番。找一根像原子筆外殼的小竹管,再削一支能穿透其間的竹籤,竹籤前端削尖,後端留一小截粗過竹管徑,竹管的一端綁橡皮筋。如此,以尖端刺一粒小核果,用橡皮筋彈竹籤,竹籤不會衝出去,小核果卻能彈很遠。
香港人對馬纓丹的印象一定和我們有些不同,因為不論怎麼說,我們都不會把「瘋人花」插在頭髮上。
現在經濟富裕、道路發達,鄉下的住家周圍多鋪上水泥,大、小馬路也成為柏油路面,現在鄉間的馬纓丹好像比以前少很多。另一方面,孩子們的課業壓力比以前大很多,在野外遊蕩的時間也相對減少,他們對馬纓丹的印象似乎不如我們那樣深。
心血來潮的時候,我也會哼幾句那首民謠。有一次,小女兒問我:「什麼是馬纓丹?」
「就是瘋人花嘛!」我比手畫腳,小女兒居然不知道什麼是瘋人花,後來帶她去野外觀察實物,她才滿臉疑惑地問我:「既然是瘋人花,為何要插在頭髮上?」
這一點我無法回答,我只能告訴她:也許香港人的童年印象和我們不一樣。
雖然稱為瘋人花,我對馬纓丹不但沒有厭惡的感覺,反而有一些溫馨的童年記憶,只不過「將它插在頭髮上」,聽起來總覺得十分不妥。
(八十五年六月十六日江安燃先生發表於青年副刊)